日本学校的“清扫时段”

安部 恭子（Abe Kyoko） 女士
帝京大学教育学部教育文化学科 教授

简介）
曾在埼玉县埼玉市的小学任教，之后担任埼玉市教育委员会指导主事及市立小学副校长。自2015年起担任文部科学省初等中等教育局教育课程课教科调查官及国立教育政策研究所教育课程研究中心开发部教育课程调查官。自2022年起担任文部科学省初等中等教育局视学官，以及国立教育政策研究所学生指导、升学指导研究中心学生指导、特别活动协作推进官。自2024年起任现职。

日本学校里的“清扫时段”是什么

在日本学校教育中，“清扫时段”属于课外活动。虽然现行的《学习指导要领》中并未规定标准授课时数，但各校作为实现教育目标的课程内容，都会安排该时段。特别活动也属于课外学习，但自1958年起被纳入《学习指导要领》，旨在培养孩子的社会性和综合人格发展，在教育课程中起到重要作用。

过去，“清扫”活动被视为学习劳动意义的重要一环，被纳入特别活动中的“班级活动”内容之中。但现行的《学习指导要领》（2017年公布）中指出：“清扫”作为一项理解劳动意义的活动，也对提升社会参与意识发挥着重要作用”。并非只是因为轮到值日或被分配了任务而去清扫，而是要理解“为大家付出劳动”以及“自觉承担自己的角色、与伙伴协力完成任务的重要性”等等，从而认识到清扫的意义，并意识到大家共同营造更好校园生活的重要性。在我作为文部科学省教科调查官参与制定的2017年《学习指导要领》中，小学班级活动新增了“个人经验积累与自我实现”、“培养社会参与意识及理解劳动意义”这两项目标。例如，“清扫时段”不仅仅是学习如何清扫得更干净，更要理解劳动的意义，同时也重视“主动思考并付诸行动，以履行作为社会一员应尽的职责”。在集体或社会中承担并完成自己的角色，不仅更能让学生感受到自己对他人有帮助的“自我价值感”，也有助于积累经验。

与追求美好生活的自我实现密切相关

我在任教时期便十分重视“清扫时段”。

孩子们通过主动发现并付诸行动、与他人合作、为下一位使用者考虑，以及在完成自己负责的部分后主动帮助周围同学等行为，还能够培养他们的道德意识。比如高年级指导低年级如何清扫，实现跨年龄学生互相学习，以及怀着感恩校舍之心认真清扫等等，这些“清扫”活动，也有助于孩子在社会中追求更美好生活的社会性自我实现以及生活经验的积累。

以京都某小学为例。学校整体氛围有些浮躁，曾有学生从校舍窗户和后庭向附近停车场丢弃垃圾，导致居民投诉，老师不得不关闭朝向近邻人家的窗户，并禁止进入停车场旁边的后庭。后庭处于高地、视野开阔，是一个非常舒适的地方。新任校长说：“这样一个视野开阔又美丽的地方，如果禁止进入实在可惜，我希望能让大家重新使用它。想请六年级的学生协助清理”。孩子们经过讨论后，开始清理杂草丛生的后庭。六年级班主任和校长也参与其中，并多次表扬了孩子们的努力。校长在全校晨会上介绍并表扬了六年级学生将荒废的后庭清扫干净的事迹，这不仅让低年级学生对六年级充满感激，也改变了其他年级老师对六年级学生的看法。随后，六年级学生还提出在清理干净的空间里种植花卉，让大家更舒适地使用。家长会（PTA※）和社区人士也参与其中，建造了花坛。孩子们将此处命名为“交流广场”，并自行讨论制定了使用规则。之后还由家长建造了长椅，孩子们在这里聊天、阅读，愉快地相处。六年级的学生们增强了“为大家做出努力很值得”的自我价值感，以及“自己也能做到”的自我效能感，成为了低年级学生们仰慕的榜样。此外，广场的一角被命名为“成长小径”，每年由五年级学生和社区人士共同种植果树，随着孩子们的成长一同观察与照料，也加深了学校与社区的联系。学校整体氛围明显改善，多年过去，广场依然整洁如新。

这里的关键在于，孩子们并非仅仅服从命令，而是凭自己的意愿主动清扫。切身体会到自主清扫令环境变得整洁所带来的愉悦感，同时也感受到来自全校师生的认可，这增强了他们“想再次努力”、“想为大家做贡献”的意愿，也促进了利他精神的培养。

※ PTA（Parent-Teacher Association）
　・为支持在校学生健康成长，家长与教师自发组成并运营的自愿团体

观察孩子们另一面的好机会

我认为，“清扫时段”不仅具有道德意义，也有助于生活经验的积累，是一项值得传承的日本优秀教育活动。那么，孩子们如何才能在掌握清扫技能的同时，理解其中的意义呢？

许多学校在新学年开始时，高年级学生会帮助一年级清扫教室，有的学校还采用跨年龄协作的方式。孩子们通过观察老师和高年级同学的做法或与他们一起实践，逐渐学会拧抹布、使用扫帚、簸箕、拖把和水桶，以及如何移动桌椅而不刮伤地板等。对于老师来说，学生们“把抹布认真擦到每个角落”、“耐心教导低年级同学”等行为，也让“清扫时段”成为了他们观察学生在课堂上难以看见的另一面的重要机会。当孩子们认真履行自己的职责、合作完成任务，并得到了认可和称赞时，会提升他们的自我价值感与自信心，并对其他教育活动产生积极影响。

清扫令街道更整洁！

在海外，“日式教育”中的“特别活动”逐渐以 “TOKKATSU” 的形式被引入到各国的教育体系中，埃及便是其中之一。

2016年，埃及总统塞西访问日本小学时，被孩子们自主清扫、分发午餐以及通过班会自主讨论并解决班级问题的情景深深打动。此后，埃及开始在本国教育中引入“TOKKATSU”。埃及日本学校（EJS）随之设立，并从“班会”、“ 值日”、“清扫”等活动开始实践。如今，“TOKKATSU”已在埃及全国的学校推广开来。

我也曾多次前往埃及进行考察和教学指导。与家长们交流时了解到，起初他们是反对“清扫活动”的，认为是在“体罚自己的孩子”、“应该让清洁工来做”。然而，当孩子开始在学校进行清扫后，他们会主动整理房间、帮忙做家务、教兄弟姐妹清扫的方法等等，家长们看到这些变化后，观念也随之转变了。
不仅是教学楼和家庭，埃及的街道也发生了变化。引入“清扫时段”七年后我再次到访这里时，发现街道变得干净整洁，令我十分惊讶。那一刻我感受到，教育改变了，社会也会随之改变。如今，当地居民与孩子们一起商量并合作清扫、张贴倡导捡拾垃圾的海报等，以推动更美好的社区建设。作为主体参与“清扫”、助人为乐，也能为改善自己的生活和环境进行自主讨论和团结协作，有助于培养这种“协作共创”精神的“TOKKATSU”，人们也寄予了更高的期待。

如何评价清扫时段的教育意义？

受新冠疫情影响，加上为教师减负、缩短劳动时间等制度改革趋势，“清扫时段”出现了次数减少和简化的倾向。今后应当重视哪些方面呢？

我认为，明确“希望把学校建设成怎样的地方，培养出怎样的孩子”，以及“在清扫时段要重视什么，想培养学生们的哪些能力”，并在全校范围内形成共识，这一点非常重要。

首先，不是“因为轮到值日所以去清扫”，而是要和孩子们一起思考和确认“为什么要清扫”，让他们真正理解“劳动的意义”，并能主动参与。比如，引导他们思考“玄关是学校的门面，希望来访者感到舒适，所以要清扫干净”，或者“怎样改善整理方法，才能让下一位使用者更方便”等等。
比起单纯提出“让学校更干净”这样的口号，不如让孩子们自己理解清扫的目的与意义，主动行动，为全校师生创造一个安全、舒适的环境。同时，老师们也不应仅认为“反正不太脏，就不清扫了”或“取消清扫时段，用于其他活动”，而应关注孩子们的行为，认可他们的成长。这将帮助孩子们在与不同的人协作中发挥各自的优势与潜力、彼此尊重，共建美好社会，成为开拓未来的力量。